亞曼達書房

【書名】：《我們選擇的告別》WRONG ROOMS：a memoir
【作者】：馬可．山德森（Mark Sanderson）
【出版】：商周（2004年03月初版）


「如果不是卓，我不會發現這樣美麗的地方。現在，我再度失去他。他已經永遠離開，但我不會停止愛他。他曾經為了他的生命全力以赴，所以，我所能紀念他的最好方式，就是也盡我所能地讓自己不虛此生。」


耶誕鈴聲再度響起，在迎接這美麗的歡樂節慶之際，也是向過去告別的時刻。這一年，在生活、在工作、在情感上，細細盤算一下，該給自己打幾分？告別不好的生活習慣、揮別令人生厭的工作，一開始或許有些些困難、不適應，但沒多久終會發現腳步逐漸輕盈，人也變得開朗起來；告別一段情感、一段關係，不論是生離或死別，總在心裡劃下幾道傷痕，深夜裡低吟著悲傷的輓歌，不知何時雲開月才明……。

本書作者馬可．山德森，目前居於倫敦，身為記者的他同時為許多知名報章雜誌撰寫專欄及評論文章。十二年前（一九九二年），二十九歲的馬可，生活失意，孤單寂寞。在當時的氛圍裡，身為同志，並不容易找到心上人，於是馬可決定在《暫停雜誌》刊登一則非正式的徵友廣告。馬可後來收到六封回函，其中一封白色的航空信件深深吸引著他──馬可與卓後來一見鐘情，倆人在一九九三年五月開始同居，自此揭開生命中最美好快樂時光的序幕──王子終於找到王子，寂寞芳心俱樂部又少了兩名成員。

來自澳洲的卓，當年二十八歲，專精程式設計，因為工作的關係，常在世界各地奔波。卓和馬可的家人對他們的「身份」並不清楚，即使隱約中可能察覺出異樣，但雙方親友似乎無法接受家中有人是「同志」這件事，對馬可與卓而言，為了「保護」家人，這份甜蜜的戀情只能在好友或陌生人面前示現。

甜蜜的戀情在狂烈情感、嫉妒猜忌、吵吵鬧鬧下漸漸成為一首浪漫的廝守曲。然而，這份愛情其實還沒有經過真正的考驗。

一九九四年四月，卓被診斷出罹患皮膚癌。

診斷初始，醫生指出，鼠蹊和脖子上的腫瘤無法動手術摘除，最好的方法是採用化療。此後的生活對馬可和卓而言，有如從天堂掉到地獄般的憤慨與艱困。第一次化療結束沒多久，卓要求馬可答應他，如果將來情況變得很糟，馬可必須幫他結束這一切……。

沒多久醫生又指出，還是必須採用放射線進行治療。

卓和馬可在與癌症奮戰的同時，還面臨著經濟上的困境。身為自由作家的馬可，為了照顧卓，很難專注於工作上，卓在歷經各種治療方法的「摧殘」後，即使勉力想重回工作崗位，設法減輕龐大醫療費用的負擔，但仍是心有餘而力不足。

卓在某天夜裡感到身體疼痛不堪，緊急送醫後，醫生宣告，卓的癌細胞已經擴散到肝與腎。卓只剩下兩個月的生命，而不是當初醫生所說的兩年。

這件令人悲痛的惡耗幾乎擊垮了卓與馬可。短短兩個月的時間，似乎永遠都不足以好好和心愛的人說再見……。

每天都得注射一百五十毫克嗎啡的卓，變得神智不清，當劑量增加到二百毫克時，渾身抽搐，疼痛的區域逐日擴大，連生殖器都開始扭曲。醫生最後宣告癌細胞已經擴散到頭部。

死神身影逐漸接近，卓和馬可最後決定回家面對最終結局的到來。

某天，在卓又因身體疼痛而大聲號啕之際，馬可決定信守他當初對卓的「承諾」。

「我親吻卓，向他道別。然後，我抓緊枕頭，用力朝他的臉上往下壓。」

「『卓，我愛你！我永遠愛你！』他的手突然彈了上來，緊抓住我的手腕，力量驚人。我把枕頭迅速移開。他藍色的雙眼盯入我的眼睛，盛怒中夾雜著驚慌。」

「那一刻，我第一次真正體會到真正的恐怖。之前經歷的一切，都無法讓我從容面對它。我的腦袋好像裂了條縫，在那冰冷的黑暗中，暈眩、恐慌、慾望和寬心傾洩而出。我放聲痛哭。」

馬可後來和卓相擁而泣，卓緊緊抱著馬可，輕聲向他說：「還沒，還沒，時候到了我會讓你知道。」

幾天後，卓對馬可說，時候到了。

馬可告訴卓，他會問他十二次，如果改變主意，就眨兩次眼。

「我等待他再眨一次。我期待他再眨一次。但他只是望著我，深深看入我的眼中。我知道，我的等待對彼此都是無盡的折磨。我吻了他。從他的氣息中，我嗅出死亡的味道。」

那一晚，馬可緊壓著枕頭，直到所有的抗拒停止。馬可脫光衣服，趴在卓身旁，最後一次，和心愛的人廝守在一起。一切，都結束了……。

但對馬可而言，故事到這裡還沒有結束。因為，只有馬可一個人知道是他親手結束了卓的生命。

失去愛情，親手結束靈魂伴侶生命的馬可，一心只想求死。自殺失敗後，馬可心想也許卓還沒有準備好要接他走，也許……，他應該努力繼續活下去。

「你的生命會在任何時刻發生轉變，不管你要或不要，也不管你喜歡或不喜歡。」

馬可開始接到許多報章雜誌的邀約，工作似乎又重新回到正常軌道。

然而，隱藏在心裡的「罪惡感」並沒有因此消失。法律並不予許協助他人自殺，選擇遵守承諾的馬可沒有辦法向世界大聲說出真相。

一直活在那件事情陰影下的馬可，後來決定終止這項無期徒刑。首先，他向父親坦誠自己是個同性戀，父親淡然的反應讓馬可驚訝萬分，因為當初母親要求他絕對不能說出來，因為「真相」可能會殺了父親。

「然而，你始終是我的兒子啊，我會永遠在你身邊。」

馬可接著向父親說出他遵守了和卓的「約定」。父親接受這件事實，但唯一擔心的是馬可可能會面對的法律問題。接著，馬可飛越地球的彼端，遠赴澳洲向卓的父母說出真相，馬可想像過的各種可怕場景：尖叫、暴力、衝出門外，這些事情都沒有發生。眼前兩位養大卓的和善老人只是擔心本書出版後的法律後果。

「我知道我有多愛卓，而這本書的書寫過程則讓我回想起他有多愛我。他的房間不是犯罪現場，這裡的過去充滿了愛。我經常在床尾看見的身影（由卓）變成了我：一個需要愛與被愛的普通男人。你永遠不能否認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。另一方面，寫這本書的人已經不在了，寫這本書讓我再一次失去卓，但是，也讓我自由。我終於學會，放下是一種堅強，而不是懦弱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