亞曼達書房

【書名】：《河經》A River Sutra
【作者】：吉塔．梅塔（Gita Mehta）
【出版】：心靈工坊（2004年7月初版）


「人必須有能力受苦才能脫離苦難，不能受苦的人不算活著。」


初讀《河經》這本小說時，總不免一再想起德國著名詩人赫塞（Hermann Hesse，一九四六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）於四十五歲時完成的名作《悉達求道記》（又譯流浪者之歌）。這兩本小說的主角都在尋求生命長河中的悟道與解脫，故事同樣發生在印度，同樣有著一條美麗的河流，在種種經歷與他人故事的聆聽中，於入世、出世中逐漸了悟生命的奧秘與真義……。

《河經》述敍的是圍繞在印度聖河──娜瑪妲河岸所發生的各種故事。娜瑪妲河被朝聖者視為「濕婆神」（在印度教裡，濕婆Shiva與梵天、蓖濕奴並列為三大神祇）之女供奉著，傳說只要看一眼娜瑪妲河水，人們世代所累積的原罪就能夠被洗滌乾淨。

小說的主人翁是一位中年退休的政府官員，妻子過世後，決定歸隱山林，便向政府申請到位於娜瑪妲河岸旁的公家招待所任職管理人。這段期間，主人翁在河岸旁陸續結織了一波波「奇人」：苦行耆那僧、穆罕少爺、茶莊經理、哈瓦麗藝妓、女音樂家、濕婆苦修者……。

「這輩子我只愛過一樣東西。」拋棄家族龐大鑽石產業繼承權，轉而專心苦修的年輕耆那僧者，一開頭就這樣向主人翁講述他的故事。棄世前的耆那僧者，早在二十六歲時就對世界感到疲乏無力──父親的財富讓他在歐洲享盡榮華富貴，世間的一切都可以金錢獲取。當父親要他回印度與素昧平生的女子結婚時，他也為能夠結束這種一再尋求新鮮刺激的感官遊戲而鬆了一口氣。但在與一位老僧人的相處與開示中，年輕人決定告別親友，棄世出離。悲傷萬分的父親，遂以六千兩百萬盧比的盛大排場，複製耆那信仰者的偉大導師馬哈維納（Mahavira）當年出離棄世時的道別遊行。

年輕耆那僧者說完故事後就離開了，但主人翁的心思卻被耆那僧者的「謎語」給絆住了。他始終參不透耆那僧者說的那句話：「這輩子我只愛過一樣東西。」主人翁在娜瑪妲河岸結識的八十歲老穆喇──塔里克．米亞，則淡淡的回答他：「人心只有一個秘密，愛的能力。」接著便向主人翁敍說他曾遇到的一位穆罕少爺。

心地善良的穆罕少爺，年輕時有副好嗓音，父親寄望他有一天能夠錄製唱片揚名全國，但就在預定錄音的幾個禮拜前，穆罕少爺變聲了，從此人生也完全變了調。穆罕少爺的妻子成天羞辱他，也精確的教導兩個孩子鄙視自己的父親。擔任音樂老師的穆罕少爺，有一天在廣場聆聽康瓦吟唱人的吟唱時，巧遇一位年輕女子與盲童。年輕女子由於工作關係必須跟隨雇主遠離，遂請求穆罕少爺暫時收留胞弟，待其賺足了錢再回來接他。被盲童美妙歌聲感動的穆罕少爺，決定起身對抗家人的殘暴，以守護人的身份照料這世界僅存的美妙聲音，於是兩人便離家相依為命。

不久，唱片製作公司在街上發現了這位擁有美妙歌聲的吟唱盲童，後來錄製的唱片不但大賣，甚至有許多人出高價只為親耳聆聽這人間少有的嗓音。就在盲童姐姐預計回來接他的前一星期，穆罕少爺的妻子不顧他的極力反對，硬是將盲童拉上人力車前往一位有錢大爺的家中獻唱。當盲童獻唱之際，這位大爺開口說道：「這聲音不該是人類的，若這是上帝評斷我們的標準，音樂會有什麼下場呢？」

說罷，這位大老爺用刀割斷了盲童的喉嚨。悲傷的穆罕少爺將盲童的唱片交給八十歲的老穆喇，請求他協助完成盲童生前的願望，將唱片獻祭在阿弭耳．魯米（十六世紀蘇菲詩人聖者）墓前。與老穆喇同住幾個月後，穆罕少爺決定回家，在火車快抵達加爾各答前臥軌自殺。

「為什麼？」主人翁聽完故事後問道。「也許他無法在失去盲童之愛後而延續愛人的生命力。」

一位路過公家招待所的老婦人，即將與兩年前被綁架的女兒在娜瑪妲河岸重逢，好心收留老婦人的主人翁，後來在招待所內與這位美麗的哈瓦麗藝妓相遇，藝妓娓娓訴說她被綁架的際遇……。十七歲時受邀在廣場表演的年輕藝妓，表演後隨即被芬迪亞山的頭號土匪──拉狐．辛革綁架。這位讓人聞之喪膽的大頭目擄走藝妓後，不但沒有傷害她，還常常冒著被認出的生命危險到市集帶回各種禮物，大頭目告訴藝妓：她在許多前世裡是他的妻子。藝妓一開始當然不相信大頭目的胡言亂語，但不久兩人就深陷愛河中。藝妓後來懷了兩人的孩子，但此時大頭目卻因在市集中採買藝妓的禮物時中槍死亡，悲傷萬分的藝妓也失去了孩子。為了替丈夫及未出世的孩子報仇，藝妓決定返回故鄉，但沒想到卻在娜瑪妲河岸被警察發現藏匿的槍枝。

說完故事的藝妓，謝過主人翁的收留後，便和母親離開招待所。老婦人陪著女兒走向河流上方的懸崖，並眼睜睜看著女兒跳入河中。「她很高興女兒死在娜瑪妲河裡，這麼一來她所有的罪都可以洗淨了。」老婦人向旁人說完後就緩緩走上回家的路。

因情慾迷醉而無法自拔的茶莊經理，大喜之日前被解除婚約的女音樂家，出離多年被世人誤以為早已逝世的濕婆苦修者……。每一段際遇，都是人世裡的深深印記。一心想要獲得「解答」的主人翁，彷如在夢境裡進入幽思谷地神遊冥想，最後，他真的找到自己想要的「答案」嗎？

曾為神聖苦修者的納迦巴巴，後來再度入世而成為考古學教授，無法相信實情的主人翁忍不住「質詢」他：

「你為什麼要當苦修者，你為什麼放棄？這一切意義何在？」

「我沒有偉大的真理可以分享，我的朋友！」「我跟你說了，我只是凡人。」

「就為了發現這麼簡單明顯的事，受那麼多苦，值得嗎？」

「你難道不曉得，靈魂必須歷經八萬四千次的出生，才能成為人嗎？」「唯有這時，靈魂才能重新走入世界。」教授說完，頭也不回的就離開了。

「未來會在時間裡對每個人顯露自己。」娜瑪妲河岸一如往昔，靜靜等待被救贖的朝聖者，洗滌撫慰這些受創的苦難靈魂……。